回过神来,已经孤身呆立在假日常来的社区公园。
忍耐着未经热身运动,直接激烈奔跑所造成的肌肉痉挛,绿间深吸一口气,开始重新省视现状。
看来,那之后自己下意识逃出了房间,并且维持着学生制服的打扮冲出家门,直到刚才为止都没有停下脚步。
……这样不行,会让家人担心,至少要发短信告知母亲自己的去向才是。
绿间咬着下唇取出放置于制服外套口袋的手机,然而不管怎样努力,颤抖的手指无论如何都无法顺利打字,绿间的肩头激烈抽动起来,一丝铁锈味隐隐于舌尖扩散。
……冷静!
一时歇止动作,绿间并拢右手食指中指,按住左腕脉搏,阖上眼帘轻缓吐息。
经过数十分、也可能是数十秒,身体的战栗终于趋向平静,绿间再度张开眼,恍惚地注视着不远处场地中放置的娱乐性质篮球架。
这么说来,青峰也时常在放学后或周末早晨到这里练习。
念头闪现的同时,脑海清晰印出了青峰灌篮时的得意笑脸,那是世界上仅只青峰一人特有,发自内心享受篮球乐趣的纯粹笑容。
仿佛受回忆感染,绿间感到自己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。
手指,也已经能活动自如,但是,好想……见青峰啊。
凝视着昏黄路灯下摇晃的树影,绿间微微叹息。
“明明还说什么单独约会,究竟人到哪边去了,那个笨蛋……”
明知无济于事,绿间还是忍不住对着空气口吐怨言。
“诶~~~约会?和谁?”
“!!”
本应消融入夜色的自言自语竟然折回,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脏在一瞬间猛烈弹跳起来,绿间骤然回首,看到了不知何时站立在公园入口的人影。
“…………是紫原啊。”
认出来人后,提起的心悬稍微放松了一些,绿间松了一口气,向手中罕见没有怀抱大量零食的队友走去。
“你怎么会到这一带来,你家不是在反方向吗?”
“我是来见小绿的啊~”
“见我?”
紫原点了两下头。
绿间疑惑地倾首。
这么晚特地亲自过来,莫非是有急事吗?不,如果是那样,直接用手机联络还比较快……等一等,有哪里不对劲。
“紫原,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公园里的?”
“是小黄告诉我的呦~~”
听到黄濑的名字,绿间的表情一刹那阴沉了下来。
留意到这点,紫原如孩童般直截了当不假思索发出疑问。
“莫非小绿不想见到小黄?”
一语便戳中了心事,虽然想反射性回驳“才没有那回事!”,然而看到紫原不带一丝做作的直率表情,绿间叹了一口气。
“……没错,暂时不想同黄濑黑子他们见面。”
“啊啦啦~~~小黄他们让小绿害怕了呢~”紫原抬手按向绿间头顶,像安慰哭泣的小孩子一样温柔抚摸起来。
“才、才没有害怕……”
为头顶传来的搔痒感触轻轻眯起眼,绿间有气无力地反驳着,嘴角渐渐勾起笑容。
来人是紫原实在太好了。
“已经不用害怕也没关系了哦,小绿~小黄他已经由我切实杀掉了。”
那就好……
……!?
“啊咦,怎么了小绿突然全身僵硬起来?像小黄那种碍事的家伙杀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,明明是我们之中最弱的一个,还自以为是地死缠着小绿。小绿没有看过小黄的手机吧,里头超完整地记载了小绿全天的行踪哦~连课间去卫生间用了几分钟都有写,看得我都毛骨悚然起来了……”
“……你在说什么,紫、”
“在说杀掉小黄的事情呀~~小黄他,直到最后还在叫着‘小绿间……!’‘小绿……间!’,实在太吵所以我就把喉结碾碎了。”
“黄、黄濑……!”
“嗯,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,所以不用害怕也没关系了呦~”
呆然眺望着紫原脸上的天真笑容,绿间的意识陷入一片空白,膝下顿时丧失了力量,回过神来,已经跌坐在地。
“嗯?怎么了,小绿?是累了吗?那就去我家休息吧。我就是为了接小绿才来这里的~”
“你……家……”
绿间呆板地重复着紫原的话。
“是哦~烦人的小黄也已经不在了,今后两人一直一直在一起吧~”
紫原微笑着,向绿间伸出了宽大的手掌。
不要!!!!!谁来——!!!
“咕——唔、——”
“啊啊……还是晚了一步,这不是将绿间君吓到了嘛,紫原君真是没神经。”
几滴黝黑液体,好似突如其来的雨滴般在脚前地面扩散开来。
“紫……”
仰望着捂住脖颈身体摇摆的紫原,绿间喉头发颤地呼唤他的名字。
“咕嗤——叽——咿、呜——呜——”
嘴角不断泄露出无意义地发音,紫原庞大的身体像解体前的高楼般摇摇欲坠,猩红液体不断从捂住侧颈的指缝间流泻而出,少数血沫甚至飞溅到了绿间的眼镜镜片之上。
“紫、紫原!”
身体的摇摆持续了数十秒,紫原终于膝头一折,整个人翻倒在地,激起大量尘埃。
绿间的思考停滞了数秒,回过神立即想向紫原扑去时,才头一次察觉自己的上身不知何时被某人从背后紧紧桎梏在怀中。
绿间转动如生锈滑轮一样僵硬的脖颈,转向侧方,映入眼帘的,是黑子无比艳丽的笑容。
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!!”
“请冷静一些,绿间君,你想知道青峰君的消息吧。”
“青、青峰……”
绿间忍住喉头的哽咽,像捉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般复述着青峰的名字。
黑子柔和地用面颊磨蹭了一下绿间的颈窝。
“没有错,青峰君他——就在我家里。”
“黑子的……家……”
“是的,所以绿间君也一起来吧,我们三个人,永远在一起。”
“那可叫人不能苟同啊,哲也。”
“什——?!”
右上方传来了第三个声音,已经放弃思考的绿间仅仅凭借本能将头转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。
昏黄路灯下,一片赤红自黑暗中步出。
“敦……看样子已经不行了吗,就你来说做的非常利落嘛,哲也。”
“赤司君。”
勒紧自己的双手突然放松,绿间抬头,发现黑子已经站了起来,面对赤司做出了临战姿势。
打量着这样的黑子,赤司仅是平然地笑了笑。
“和我一对一,就算是你,也该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有任何胜算吧,哲也?”
“赤司君……”
“三十分钟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刚才我已经去你家确认过了。不可以哦,尸体要好好切割,扔去哪边的深山或海沟里才行,仅仅埋在后院是瞒不住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想必目前警方已经开始出调人力大范围搜索你的行踪了吧,现在还要加上敦的案子,离出县的国道关闭,就我估计还有三十分钟。你的话应该能赶得上。”
“……”
“绿间君和我在一起,至少比和赤司君在一起轻松。”
“谁知道呢。”
“我迟早,会回来接绿间君的。”
“谁知道呢。”
以冷峻的眼神与赤司对视数秒过后,黑子最后看了绿间一眼,转身投入了路灯光线无法触及的阴影之中。
赤司闪耀着琥珀色泽的左眼追随黑子离去的背影,渐渐笑出声来。
“国道什么的,早就在十分钟前就禁严了。”
弯下腰,赤司以手背轻柔拭去绿间面颊上的血迹与泪痕。
“好了真太郎。我们回家吧。”